佛罗伦萨百花出版社

我为击碎苍穹而生

【重修订】白鸟 06

PART 1 >一四九八年 四月十四日 下午<

艾吉奥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梦里有父亲与兄长扭曲的面孔,教皇亚历山大六世肆意的狂笑,以及美第奇的和蔼与深不见底。几乎是一个恍惚,他仿佛看到马里奥站到了绞刑架上,就在乔瓦尼与费德里科的中间,招手向他莞尔。他嘶吼着向前跑去,伸出的手却仍旧抓不住什么。木板咔哒一翻,几个人的脖颈便被麻绳勒紧,舌头耷拉出来,裹挟着此起彼伏的细语和喊叫。

刺客大师惊醒了,缓上半天,这才听清哒哒的敲门声。过了正午,日头斜斜地从敞开的木窗射进来,映在半截木桌上,摸起来烫手。他深呼吸一口,抹了把满是冷汗的额头,开口道:“进来。”

吱呀一声,门扇被小心翼翼地推开。马基雅维利探头瞅了瞅,规矩地双手交握,站在门口。

艾吉奥觉得猛一入眼有哪里不大对劲,上下打量,这才发现对方的脑袋平平整整,原本翡冷翠男人标志性的蓄发没了,只剩一头寸板。他立马明白了年轻人难得乖巧的原因,打心底蓦地冒出一股子长辈作威作福的满足,缓缓打个哈欠,拉足了架子出声责备:“圣母在上,你怎么把头发剪了?”

“果然。”年轻人不满地嘀咕一句,伸手撸了一把自己的短毛:“你不觉得这样很方便?”

“我只知道你现在看起来像伊斯坦布尔的白奴。”艾吉奥摇摇头:“娃娃的那种。”

马基雅维利撇了撇嘴:“这不是你嘲笑我的借口,艾吉奥。 你自己还蓄胡子呢——伏尔坎的那种。”

“我只是个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艾吉奥活动着僵硬的肩膀,促狭地冲他一笑:“就算本笃修士把规章砸烂在我脑袋上,我也想不起来梳洗。”

“活见鬼。”年轻的刺客皱起鼻子:“我就不该跟你这种滚刀肉抬杠,简直蠢爆了。”

艾吉奥哂然,靠在椅背上,贪恋玫瑰色的晖暖:“狐狸收拾得怎么样?”

马基雅维利耸了耸肩:“尸体已经收殓妥当。他会在傍晚启程,把他们都送回去。”

“你要提前走?”

“萨伏那洛拉扔下了一大堆烂摊子。”年轻人无奈道:“财富可以弥补,建筑可以弥补,但民心与文化的传承已经千疮百孔。我实话实说,翡冷翠元气大伤,很难再恢复三十年前的模样。”

艾吉奥沉默不语。承载着青春轻狂,快乐或悲伤回忆的故国衰弱破落,他的心也逃不开隐隐作痛。半晌,刺客大师叹气询问:“索德里尼先生打算怎么办?”

“前往法兰西的使团将于三日后动身,你大概会有一段时间见不到我了。”

艾吉奥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你?他们让你去法国?”

“冷静点,艾吉奥,还有维尔吉利奥先生陪我呢。”

“你之前——”

年轻人利索地打断了他的话,摆摆手:“这些事不用你操心,政府会尽应该的义务。你多想想怎么保住圣裹布吧,那是要命的东西。”

刺客大师抿住了嘴唇,半晌开口发问:“韦切利奥现在在哪儿?”

“在伊莫拉,卡特琳娜已经帮我们封锁了罗马涅官道。你现在动身,还能在天亮前跟你的小女友大战上几十回合。”

艾吉奥老脸蓦然一红,蹭地站了起来,扬着手赶人:“去去去,都从哪儿学的不三不四的话。”

马基雅维利兜帽一罩,向他扮了个鬼脸,溜走了。


PART 2 >一四九八年 四月十六日 正午<

时值正午,日头挂在天穹顶上,炙烤着黄土。趟出的大道两侧皆是耕平了的麦田,黝黑皮肤的农民头戴宽沿草帽,蹲在地里插秧。有年纪不大的孩子手提水桶,一并跑出来。父亲下一个种,他就浇上两瓢清水。一时间田埂上呼喝不断,笑语盈盈。

艾吉奥跨在马上,鞋跟有下没下的磕打马腹,晃悠悠地前进。他清晨从伊莫拉启程,走了一上午,博洛尼亚已经遥遥在望。

弗朗西斯科·韦切利奥曾提出与艾吉奥同行,一是担心艾吉奥不认得卡德隆,会在出手前就被人占了便宜,二是存了私心,想与自己的导师见上最后一面。他深知艾吉奥这一去,必定要与卡德隆分出个生死高下。刺客的信条有三。一不沾染无辜鲜血;二不莽撞暴露行踪;三不牵累自己兄弟。原本卡德隆仅冒犯了第二条,追回后只需稍加责罚,但艾吉奥带来的死讯让这个年轻的学徒意识到自己的导师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十几名精锐刺客的尸身都摆在这里,无论是谁下的手,无论如何辩解,卡德隆都已经被贴上了叛徒的耻辱标签,不死不得以服众。

但艾吉奥拒绝了韦切利奥的请求。早在前往阿隆佐的路上,他就从马基雅维利的口中得知,韦切利奥的长辈是雇佣兵出身,因想让幼子远离这个行当,将兄弟俩自小送去了威尼斯修习艺术。父疏母离的成长中,卡德隆给予了两个男孩儿莫大的指引与情感上的抚慰。与其说他是韦切利奥兄弟的导师,不如说他是二者亦兄亦父的存在。

艾吉奥目睹过自己父兄的惨死,又如何忍心让眼前与自己那时年纪相仿的青年再品尝这刻骨的苦痛。

博洛尼亚的城墙是用灰砖砌的,看上去与内里的红砖赤瓦有些互不相应。长途跋涉,艾吉奥口干舌燥得厉害,四下瞅了一圈,索性在城口寻了处歇脚的露天酒馆,将马缰拴在棚后的石槽上,选中一能盯住自己坐骑的地方坐下,叫了壶麦酒,想润润嗓子。

酒馆铺的都是大通桌,一张长木凳能容下三四个客人,谁挪挪屁股,谁抖一抖腿,大家都感受得分明,因此身边窸窣的响动让艾吉奥下意识地转头,就见椅子的那端还坐着个瘦高女人,通体黑袍,裹住了头发,也蒙上了面纱,一副穆斯林打扮。似乎是因为艾吉奥坐近了,她有些紧张,往边上又蹭了蹭,侧过身,轻轻晃着怀里的布包。

自己怎么就挑了这么个鬼地方坐!刺客大师尴尬地向另一侧让了让,暗暗抱怨。他在威尼斯生活过几年,还算熟识中东人的文化。不少穆斯林女人既保守又害羞,不愿让除家庭成员外的男子见到自己的面庞,吃行坐卧毛病不少,都麻烦得很。

但他又忍不住去打量对方的侧脸。女子浑身上下包裹得严实,只露出了双眼,照理说没什么好端详的,可艾吉奥的脑子里愣是生生挤出了美人这个词。对方天庭饱满,鼻骨周正,皮肤细腻,长睫毛,深眼窝,浅灰色的眼睛清澈灵动,仅一个垂眸便生出了三分妩媚,令人心驰神往。

“很漂亮,对吧。”

坐在艾吉奥对面的男人绕过来,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低声开口。

艾吉奥点头:“好生惊艳的姑娘。”

“就是已经嫁人了。”男人轻轻地发笑。

艾吉奥咂舌:“是啊,好女孩都出嫁了。这家的丈夫可真有福气。”

女人突然挺直了腰背,浑身的关节似乎都僵了片刻,但很快便重新拾起手上的工作。她背对着两个交谈的男人,耐心地喂给婴孩一袋羊奶。

“那我就乘兄弟吉言了。”男人脸上带着狡黠的笑容,用力拍拍艾吉奥的肩膀,坐了回去。

刺客大师登时傻了眼,猛地回头:“她是你……不,我是说,我没有冒犯的意思——”

男人爽朗地哈哈一笑,摇手道:“不碍事,不碍事。这么点玩笑,我要往心里去,成什么人了。你夸她漂亮,我们俩都开心。”

就听那端突然传来阵阵的挤压声,女人单手把柔韧的羊奶袋捏成了皱巴巴一团,看都没看,越肩向后投掷,东西嗖地落到了男人面前。艾吉奥抿嘴,揶揄地瞄了眼对方,就见他满脸无奈地晃头,把肚袋捡起来展平,叠好揣进身边的包袱里,解释道:“害羞了。”

袍子呼啦一下,女人倏地站起来,大步绕过桌角,直奔马槽。男人向艾吉奥摆摆手,遂起身扔下一块格罗索,追老婆去了。

艾吉奥捧起自己的黄麦酒,无可奈何地目送这一对夫妻离开棚馆,低头啜饮一口,看着那块银元在桌上咕噜噜地滚动,最后紧贴桌沿躺平。


PART 3 >一四九八年 四月??日 ???<

刺客大师抵达阿尼亚德洛时,天际已经迸出了一丝鱼肚白。站在丘顶的官道上,能看到成片暗色的瓦屋如蛛网般四通八达地镶嵌在无垠平野之中。他策马快速地溜下山坡,穿过簌簌作响的苞米地。马蹄飞起的尘土染污了白袍下摆,迎面刮来的蚊虫更是让他狼狈不堪地挥舞着胳膊。

这哪里像名流盘踞的城市,分明就是个掩藏在稻田麦梗之间的村庄。

时值拂晓前刻,家家户户早已熄灯入眠,并无火光引路。好在今夜晴朗无云,月光暗淡地洒照大地,还不算是伸手不见五指。艾吉奥扯上自己的兜帽,眯缝眼睛四下寻找着路标。

远处传来一声高亢悠长的狼嚎。刺客大师警惕地握住了腰间的长剑,索性翻身下了坐骑,牵着马缰徒步摸索。这种一看就是人草草踩出来的土路,指不定鼹鼠就在哪处打了坑洞。马掌若是陷进去,拔不出来,十有八九马腿就会被别折。

就这样,艾吉奥向村中心前行了能有半里地。两侧的楼房逐渐开始密集起来,不时还能见到虚搭的双层小排屋。转过种有一丛巨大凤尾竹的街角后,他站在了镇中心的广场上,隔着小喷泉,一座占地不小的宅子出现在他的眼前。再凑近些,能看到门前的铁横杆上垂下一只锦织厚旗,上绘三轮雪白新月。

艾吉奥自小长在翡冷翠,虽儿时贪玩,从未将各大门族的象征放在心上,但也还算把规矩记了个八九不离十。家徽是所有意大利名门铭刻在骨子里的骄傲,多少不可一世的大贵族宁愿血溅七尺,也拒绝承受被褫夺徽征的惩处。在翡冷翠,最常见的有索德里尼的仁丹旗,美第奇的丸子旗,以及韦斯普奇的白玫瑰旗,这些旗帜以纯底色为主,物什为象征,一般绘制三个,二上一下,附应了天主的三位一体。拥有类似族徽的门第崛起不过三四代,是亚平宁半岛上尚且年轻,朝气蓬勃的新贵们,而韦托利家族便位列其中。

看来自己找对地方了。刺客大师牵着坐骑快步上前,拍响了铜铸门环。

周遭落针可闻,极度的寂静让艾吉奥萌生了一种时间僵止的错觉。仿佛过去了很长时间,里面终于传出了梆子的声音。门板吱呀作响,一个短发的中年人探出头,冷冷地发问:“做什么的?”

刺客大师颔首:“我来拜访里纳尔多·韦托利先生。”

“名字?”

“艾吉奥·奥迪托雷。”

中年人哼了一声,算是答应,遂提着油灯,转身向里走去。艾吉奥被孤零零地抛在了门角处,伸手抚摸着坐骑的鬃毛。抬头向远处眺望,他能看到高耸的山峰匍匐在晦暗的夜色之中。风从雪顶上刮下来,一路无阻地掠过平原,吹进了刺客大师的衣领袖口,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又过了不知多久,提灯再次照亮了门户。中年人沉着脸色,向艾吉奥点了点头:“进来吧。”

刺客大师一手牵着马缰,跟在他身后跨进门槛。高耸的砖墙背后是幢幢耸然的旧哥特式尖顶小殿,尖锐的旗叉笔直指向天空,满排窗棂都刻满了繁复精致的花叶浮雕。二人一前一后,绕过前帘的挑空小礼拜堂,停在了花园处。

古树苍苍,成丛的玫瑰间冒出一个又一个灰色的矮篱笆桩,在夜色下模糊难辨。艾吉奥定定地望着这座被爬藤吞下小半的古宅,冷不丁回神,猛地发现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管家的消失悄无声息,就好似随风飘散了一般,没有留下半点生气,只剩下远处古宅的铜钉大门敞开着,黑洞洞的,瞧不见什么灯火。这让刺客大师不免骇然,又四下确认了一圈,仍不见领路人的踪迹。

空旷带来黑暗,黑暗带来寂静,寂静带来恐惧。艾吉奥驻足不前,握紧缰绳的掌心里都浸满了冷汗。他灵敏的五感在这片浓雾般的死气中毫无用武之地——除了小桥流水的潺潺作响,他听不到,看不到,甚至嗅不到任何活物的存在。灌木的黑影就像野兽起伏的肩背,古木伸出的枯枝密麻地勾勒出摇动的鬼影。他只能牵着坐骑,缓慢后退,精神紧绷地四下扫视。

他靠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刺客大师蓦地回头,亮出了袖剑,就见一堵布满滑溜溜青苔的花岗岩墙壁伫立在身后,在铺满落叶的草坪上投下连绵而寂寞的影子。他舒了一口气,但几乎又在下一秒被冰凉的畏惧摄住了肺腑。

来路上有花坛,有拱门,但他不记得有过高耸的围墙。

艾吉奥跌跌撞撞地向后倒退,却被花坛的边牙绊了一个趔趄。他踉跄了两步,稳住身形,这才注意到更令人头皮发麻的事实——那丛丛枯萎玫瑰间的哪里是盘篱的矮桩,分明是错落的十字墓碑。不少碑铭上镌刻着张开双翅的人脸,有悲有喜,有哀有乐。不知是不是因紧张导致的错觉,刺客大师只觉得所有人面的眼珠都纷纷转动,盯紧了他。

艾吉奥吸了一口冷气,直接伸手握住剑柄,噌地抽出了长剑。

几乎是在同时,他听到了遥远的清泠音瑶,仿佛挂在教堂拱顶的贝壳风铃被过堂风吹得摇晃作响。随着轻轻的仙乐由远及近,他看到微弱的火光出现在小径的另外一端。

那是一个毫无血色的瘦削男人,样貌上乘,白布覆眼,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半长的金发盘成了缕,尾梢用浅蓝色的丝带捆扎,下坠一只银质铃铛,优雅地搭在他的左肩上,随着走路的动作轻轻摇晃作响。他身披一件硕大的黑色法兰绒长风衣,手里托着烛台,止步在刺客面前。

“抱歉,吓到了吗?”

这声音就像艾吉奥在威尼斯见过的上好丝绸,如细细的流水般自指尖划过,沉稳温柔,好似有魔力一般,瞬间安抚了他焦灼的情绪。

“沙阿喜欢捉弄外人,你别生气。”

艾吉奥上下打量了一番青年,迟疑地开口:“你——”

“我就是里纳尔多,里纳尔多·韦托利。”男人微微一笑,撩起外袍,伸出一只与光滑的脸颊并不相匹的枯瘦的手:“请回吧。裹尸布还在这里,不必担心。”

刺客大师的目光仍停留在对方缚目的绸布上:“我不是来确认情况的,韦托利先生。”

里纳尔多愣了愣,遂抿唇颔首:“我要谢谢你的好意,艾吉奥,但那两位已经先行离开了。”

艾吉奥呼吸一滞。青年却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蜡花,继续说了下去:“我看不得生死离别,屈膝祈求。挽救一个婴儿的性命,不必大惊小怪。”

“这是徇私使用圣器,”刺客大师摇头:“危险近在咫尺,没有人知道会发生什么。韦托利先生,你越矩了。”

“一听就是马里奥会说出来的话,舌头上从来不带头发,”韦托利莞尔。他用手掌轻轻拂过火苗,白热的烛芯瞬间长高了几分,猎猎跃动,照明了更多的黑暗。

艾吉奥惊奇地看着那簇灼灼火焰变作金色——他在翡冷翠的火把节上见过类似的戏法,流浪的炼金术师把捆扎木棍的布头浸入不同的液体中,点着之后的火焰也会变得五颜六色。一根细火把只要五到十个德涅尓,只要家庭还算富裕,父母都会给孩子们带几扎回去玩耍。

“你叔叔小心得有些过分。”韦托利用小指灵巧地勾去蜡泪,腕子抖了抖,将其甩在一边的玫瑰丛里:“也是,他若深谙圣器的使用之道,就不用托你的父亲把裹尸布送到我这儿保管了。”

这话说给艾吉奥听的,言下之意就是没能耐少作怪。刺客大师不由得闹了个红脸,但很快反应过来,惊奇道:“您认识我父亲?”

“认识。我还认识你的祖父母——他们都是被幸运眷顾的人。”韦托利淡然地抿起嘴唇:“别盯着我的脸看,艾吉奥。无论疾老美丑,那都只是一张皮。”

他踏出了一步。艾吉奥睁大眼睛,看着旭日以无法想象的速度自远处冉冉而升。明亮的温暖驱散黑暗,普照大地,枯萎的花丛抽出了新枝,芽头摇摇摆摆,吐出一朵又一朵鲜艳的重瓣红玫。流水潺潺,黄莺啼鸣,几乎是在一瞬间,死气被从花园中扫地出门,生机笼罩了这片蓬勃的土地。

尽管目盲,韦托利仍精确地将手中的烛台搁在了旁边的墓碑顶上,向刺客大师勾起了唇角:“知道自己在哪儿了吗?”

艾吉奥心下了然,紧盯着眼前的男人,点头道:“如果我没猜错,我还在博洛尼亚西城的旅馆里午憩。”

韦托利慵懒地靠坐在十字墓碑上:“聪明。现在从我的精神图景里出去,你还有机会追上佩德罗和切萨雷。他们可没你幸运,踏踏实实一脚深一脚浅跑过来求的我。”

艾吉奥吸了口气,向他道谢。正要转身离开,就听韦托利又叫住了他:“他好看吗?”

刺客大师一头雾水。韦托利坐在十字架上,伸手从脚底的花丛里捞了一朵玫瑰,纨绔气十足地嗅了嗅,悠悠道:“阿尼亚德洛交通闭塞,我废了不少功夫翻出来的土耳其希贾布,又废了不少功夫才说服波吉亚家的二楞小子套上。怎么样,如何?”

艾吉奥觉得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啪的绷断了,脚底一个趔趄,险些没被口水呛死,半晌艰难地讪讪回笑:“好,好看。”

好看你妈了个蛋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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