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罗伦萨百花出版社

我为击碎苍穹而生

【ABO】佐国良相/A Man for All Seasons 13

· 二代线,cp为Lorenzo Medici/Niccolo Machievalli。内含年龄差/捏他/私设,谨慎食用。

13 杀戮

“我与你说过,行事前要再三思虑。”

从展览雕塑的广场向内走,路过弯曲的回廊,撩开挂在檐下的金丝幔帐,就能够看到圣十字圣殿的西北小花园。恍惚飘摇的烛光朦胧地笼罩着这方安静的小天地,而洛伦佐·美帝奇坐在石凳上,宝蓝色的披风只戴了一侧,尾端的盛金流苏垂落在一丛怒放的一品红中。

朱利安诺·美帝奇蔫头耷脑站在长兄面前。他的性格直率,但并不傻,自然后悔自己今日一时冲动,与阿尔伯蒂发生口角。但每当看到那家伙得意洋洋的神态,他就忍不住想要冲上前给他一顿拳脚。用拳头讲话,力量为王,这是刻在Alpha骨子里的天性。

“他说你僭越。”朱利安诺闷闷道:“还指责你野心勃勃,大权独揽,自封为公爵——这简直太荒谬了。这些称呼原本就是市民们先叫起来的,佩特鲁奇先生在作出决策前询问你的意见也是因为你比那些满脑子男盗女娼的家伙靠谱多了,又不是被我们逼迫。我们总不能把大家的嘴全都捂住吧。”

“捂不住才正是症结所在。”

洛伦佐挑起眉头,朱利安诺也回身望去,就见一身黑衣的索德里尼牵着两个孩子,撩开了薄如蝉翼的纱帘。他率先向美帝奇家主点了点头,道:“捧杀要比棒杀来的轻松许多,不过先不提这个了。外面出了点意外,洛伦佐。”

“我本来想让你回来后休息两日,但果然——”年轻的僭主回以颔首,探究的目光从友人身上下滑,落在两个男孩身上。发现尼科洛那对黑白分明的眼睛从进来就黏着自己,他忍不住失笑:“——你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怎么了?”

索德里尼将他的神态尽收眼底,便不动声色地把尼科洛往前推了推:“这孩子刚刚看见了艾吉奥·奥迪托雷。”

“艾吉奥?”

洛伦佐的表情骤然严肃起来。他将撑在石凳上的双手抬起,交叠着放在了膝盖上——朱利安诺知道,这个动作意味着他的长兄现在有些焦虑。

“他出现在这里做什么。他应该销声匿迹,直到通缉令都撤下去,再偷偷地溜出佛罗伦萨。”

“他是一位斗士,殿下。”尼科洛开口道:“一日前,他于达芬奇先生的画室内刺杀了一名巡逻卫兵。我刚刚见到他时,他仍带着武器。韦斯普奇先生已经前去调动卫队,旨在护您周全。”

“他还想对我哥下手?”朱利安诺当即跳了起来,满脸愤慨:“真是有什么叔叔就有什么侄子。把你的佩剑给我,洛伦佐。我要去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

“朱利。”洛伦佐唤了他一声。朱利安诺虽然火气上头,但终归还是听话地闭上了嘴。安静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来回踱起步子。年轻的僭主叹了口气,目光落在男孩那张苍白消瘦的脸上,无奈道:“过来,尼科洛。”

男孩听话地走了过去。离得近了,洛伦佐便一把兜住了他的腋窝,把他拎到自己的膝盖上。见男孩还乖巧地眨着眼睛,美帝奇家主摇了摇头,伸手捏住了他的鼻子:“小东西,撒谎是要打屁股的。”

“我没撒谎。”尼科洛抓住他的手腕,瓮声瓮气道:“我的确看到奥迪托雷了。”

洛伦佐嗤地笑了。他一手揽着男孩,一手利索地将腰间的刺剑抽了出来。一扬胳膊,这柄漂亮的,嵌着绿松石与黄玉的艺术品便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扑通落进旁边的喷泉之中,溅出几点不起眼的水花。朱利安诺见状急得直跳脚,嚷嚷着扑向了细剑落水的地方,但立马被兄长喝止了。

“朱利安诺,”年轻的僭主冷冷地下令:“亚美利哥去调的大抵是内场的侍卫。你去把外围的卫队也叫过来,就说——有人举报庆典内混入了刺客,我们兄弟二人今日未曾佩戴武器,手无寸铁,性命危在旦夕。”

“不行!”

洛伦佐挑起眉。男孩终于不再气定神闲。此时他眉头紧皱,两眼大睁,一双手紧紧地抓住了僭主的袖子,而这副有几分狼狈的模样取悦了年轻的僭主。

“尼科洛,”他就像一只正在休憩的雄狮,懒洋洋地眯起眼睛:“我不知道你跟我们的好执政官大人有什么过节,但我们可以过一会儿再好奇这件事。现在,你要牢牢地记住,没有万全的把握,就不要轻易致一个人于死地。哪怕你将内场的侍卫都引来我这儿,阿尔伯蒂也可以通过向外围的卫队求助而保住性命。他是个聪明的,活下来后第一时间就会顺藤摸瓜,把你这个推波助澜的小坏蛋给揪出来,跟奥迪托雷一起吊在领主广场的绞架上喂乌鸦。”

男孩瑟缩了一下,显然对那几根送无数人上路的烂木头有些畏惧,但他仍然盯着洛伦佐,纠结得小脸都皱成了一团。半晌,他轻声道:“哪怕我把事情搞砸了,您也不该以自己的名义唤卫队过来。”

“以韦斯普奇的名义就行了?”洛伦佐失笑:“亚美利哥要是知道你这么说,非得被你气死不可。去吧,朱利安诺,把外围的卫队也调开。艾吉奥需要一个安静的场合,跟阿尔伯蒂先生好好叙一叙旧。”

斩钉截铁的命令让男孩沉默了。朱利安诺则欢快地应了一声,兴冲冲地撩起金丝幔帐。晚风吹过,将他英俊挺拔的背影掩盖在一层层金碧辉煌的波涛之中。洛伦佐目送弟弟远去,低头看着男孩担忧的脸色,悠哉地开口:“既然有胆色去推波助澜,就不要事后悔不当初。”

“……您以自己的名义为奥迪托雷杀人的行径铺路,一定会引起其他家族的反感。”男孩低声回答:“我还是认为让韦斯普奇作为客方插手比较妥当。”

“所以我应该借奥迪托雷之手击杀政敌阿尔伯蒂,然后撇清关系,装作一概不知。”

“是,殿下。”

“可我并不在意阿尔伯蒂的死活。”

男孩怔住了。

“尼科洛,”洛伦佐握住孩子的手,深深地看着他:“听着,孩子。我去拜访家父,并不代表我对眼前的局势毫无招架之力。救一个人很难,因为我是恳求方。求人给你办事,好处,态度,裙带,每一样都必不可少,同时自己还要明哲保身,以免引火自焚,顾应不暇。但杀一个人,于我只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倒还不用看谁的脸色。所以让乌贝托·阿尔伯蒂从佛罗伦萨消失,从来不是一件难事。”

男孩皱起眉,似乎正在思考。

“阿尔伯蒂的命并不值钱。”洛伦佐看着孩子黑白分明的眼睛:“值钱的是接下来他能为我带来什么。”

“但他就要死了。”男孩道。

“是啊,他就要死了。”洛伦佐两臂一抬,把小孩从膝盖上抱了下去,稳稳当当地放在地上:“这是你想要的,也是艾吉奥·奥迪托雷想要的。你若是好奇,就去做个见证。安格斯蒂诺。”

安格斯蒂诺听到一半就无聊得直犯困,蹲到旁边去摆弄花丛了,此时冷不丁叫人唤了名字,蹭地站了起来。洛伦佐见他偷偷地把双手背到身后,搓掉指头上的泥屑,便笑着摇头:“你们俩出去,不要离开展台的范围。当心一会儿乱起来,被人给踩了。”

这是变着法子损小孩长得矮。尼科洛的脸顿时涨得跟苹果一样红,扭头就往幔帐外钻。安格斯蒂诺哎呀一声,跺了跺脚,赶紧追上去。

幔帐后恢复了寂静。待到脚步声走远,索德里尼才垂下眼帘,开口道:“你很少跟他人这么坦白。”

“小东西难得聪明,”洛伦佐直起腰板,抻了个懒腰,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噗嗤笑了出来:“还坏得直冒水。贝尔纳多那个老死板,怎么生养出这崽子的。”

“那封信——”

“我收到了。”洛伦佐道:“我会差人去查阅锡耶纳的户籍,但不是现在。贝尔纳多·马基雅维利的身份不会为他带来实质意义上的改变,我不认为一个入赘酒商家族的男人有什么值得一提的野心。”

“我明白了。”索德里尼点了点头:“不过我这里有个故事。在艾吉奥惹出乱子之前,你还有时间听完。”

“锡耶纳的?”

“嗯。”

“说吧。”

索德里尼抿起嘴唇,把一丝被风拂落的额发拨回耳后。他走到洛伦佐身边,规矩地兜着长袍坐下,抚平衣面上的褶皱。

“黎明革命背后的起因错综复杂,我不好给出什么定论,但亚历山德罗·博尔盖塞的确是这场血腥屠杀的直接受益人。标志着无上地位的高塔被推倒,锡耶纳的十大领族近半数覆灭,剩余的也不过苟延残喘。大权旁落,新兴的富商与粗鄙的农民又贪婪无能,手握重兵的博尔盖塞便如此登上舞台,成为了贵族与领民之间的掣肘人——当然,依我之见,尽管锡耶纳在革命后仍保留了十人议会制,但所谓的民主已经名存实亡。”

“我明白你的意思。”洛伦佐颔首:“贵族亦或平民,都不过是手无寸铁的羔羊罢了。博尔盖塞与他的雇佣兵只会用拳头讲话,他们自然不得不听。但我有一个疑问,皮埃罗。博尔盖塞的钱……或者我换个方式来表达,锡耶纳政府为什么不雇一支属于自己的雇佣兵,反而放任博尔盖塞骑在了头上呢?”

索德里尼笑了:“这是个很好的问题,也是我这次最有意思的一个发现——你听说过牧山银行吗,洛伦佐?”

“当然。”年轻的僭主挑起眉头:“我的本职还是一个银行家,皮埃罗。相信我的职业素养。”

“牧山由锡耶纳的司法机关创立,距今不过三四年,但已经从佛罗伦萨这儿夺走了不少流水。”索德里尼娓娓道来:“前阵子皮科洛米尼枢机的账户也转了过去,这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在探查的时候发现,锡耶纳政府居然把他们的老底儿都给搬了出来,以运作这个银行。如此一来,政府自然再无余力去雇佣其他军队,而牧山也足够财大气粗,实力雄浑,一般的家族银行断断比之不得。不过,以国家为单位的银行系统也面临着诸多盲点。因为先前从没有人动过创立国银这种念头,所以牧山需要做出很多尝试与牺牲。光过去的这半年,牧山银行名义上的执行人便换了三个。听说其中一位姓帕斯库里的更是因贪墨的罪名而被开除了国籍与教籍,被执行流放前惨死在了狱里,大半个脖子都被人切开了。”

洛伦佐听罢,垂下了眼帘。沉吟片刻后,他冷笑道:“这牧山银行幕后之人倒是有趣。锡耶纳什么时候出来了这么一号人物了?”

年轻的僭主很清楚,与金钱挂钩之事,自古就是一片腐烂泥沼。牧山国银尚且年轻,根基不稳,这幕后之人便选能者来劳,替其发声,以防出了意外,自己声名扫地。开拓的活计吃力不讨好,就许以贪腐重利,蛊惑人心为他做事。等用完这吃了好处的实干者后,再快刀斩乱麻,防其分权夺势,并回护银行信誉,最后继续以泼天的财富与权柄吸引替死鬼上门。一套动作下来干脆利落,杀伐果决,着实令人赞赏钦佩。

“为此我专程拜访了皮科洛米尼枢机。”索德里尼看了洛伦佐一眼:“皮科洛米尼家族本就出身锡耶纳,对锡耶纳政局不甚了解。我与他聊起牧山银行与博尔盖塞之间的关系,并从他口中得到了一个名字——珈百利。珈百利·博尔盖塞。”

“黑鹰的族亲?”洛伦佐并不意外。任用族亲的习惯自古有之,更何况国库经济是足以批定一国生死的位置。哪怕贤者如当今教宗西斯图斯四世,这不也把罗马的军权与治权都交与了外甥和侄子。

但下一刻,年轻的僭主就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自负。索德里尼接下来的话令他难得地大吃一惊。

“不。珈百利·博尔盖塞是亚历山德罗·博尔盖塞的Omega,本姓德·马基雅维利。是曾经的十大领族家主之一,锡耶纳前任司法执政官马可·德·马基雅维利的长子。”索德里尼木然道:“黎明革命前夜,他亲手诛杀了全族上下三十一名男性,将其父断头分尸,并以父亲的头颅为证,与博尔盖塞结盟。他还把本族妇孺全部锁进自属领族的高塔之中,命人砌死了所有的窗户与入口,将他们活生生饿死。三年后博尔盖塞派人砸开塔楼,据说内里遍地尸骸散落,白骨上满是人齿噬咬的痕迹。”

屠灭家族,迫人相食。饶是洛伦佐心性坚定沉稳,仍不由得感到片刻胆寒,脸色霎时凝重了起来。

索德里尼也吸了口气,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我没有去锡耶纳,所以没见到锡耶纳的户籍册。但马可·德·马基雅维利有一个弟弟,据说收尸时没有见到他。”

幔帐外突然响起一声远远的尖叫。紧接着,空气就像沸腾了一样,嘈杂的喊声,纷乱的脚步。一时间四面八方地涌了进来。洛伦佐坐在长椅上,双手交握在一处,沉默了半晌:“……贝尔纳多的年纪的确对得上。”

“等有机会,你还是差人去查一查锡耶纳的户籍名册比较妥当。”索德里尼率先站起身,笼着袖子肃穆道:“不过你说得没错。无论贝尔纳多出身如何,他现在都是奈利家的上门女婿,于大局无碍。你想用,那便用着。待你真打算对锡耶纳动手的那一天到了,再就地处理也不迟。走吧,你应该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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