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罗伦萨百花出版社

我为击碎苍穹而生

【馆君】大雪将至 4-7

· 洛先生是由狐狸与狮子构成的~狐狸来了。

【4】

我以为劝服一个古人去相信植物也会呼吸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但男人显然是那个例外。他一边饶有兴趣地听着我用我已经大多还给高中老师的可怜的生物知识描述植物是如何进行光反应的,一边蹲坐在他的小凳子上开始准备午饭。

“植物是食物链的生产者,它们也是自然界中的一种生命。”

咔嚓。香葱根被齐刷刷切了下来。

“叶绿体赋予了植物两套光合作用系统,让它们能够获得生长需要的养分。”

咚咚咚咚。欧芹被剁成了沫子。

“叶片上其实有很多呼吸的小气孔。它们吸入二氧化碳和水分,用叶绿体把这些成分转变为葡萄糖和氧气。”

啪。一颗大蒜被拍得四分五裂。

我盯着那柄雪亮的菜刀,默默地闭上了嘴。他把佐料扫进碟子里,扭过头好奇地看了看我:“怎么了?”

如果一定要用类比来形容这种感觉,那大概就是孩子兴冲冲地给妈妈讲刚听来的小鲤鱼跃龙门,妈妈一边笑着倾听,一边带孩子去了鱼摊,指着游水缸里的鲤鱼说师傅给我来这条,剁头刮鳞掏干净肚子。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纠结这个或许可以载入鹅妈妈故事集的话题:“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尼科洛,”他耸了耸肩膀:“尼科洛·马基雅维利。”

我这口气没呼到底,一下子给哽住了。他倒是没什么反应,手还没洗,就干脆用脸贴了贴我的额头,感受到趋于平稳的温度后满意地点头道:“我就说土法子管用。某人还觉得你没救了,这不倍儿精神。”

说着,他拎起菜刀和佐料,在床头留了杯水,便转身出了房间。我目送他愉悦的背影消失在门后,一时竟瞠目结舌,无语凝噎。

【5】

我幻想过很多次,塑造出洛伦佐的作者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应当有着与洛伦佐一样犀利如鹰的眸子,严厉冷峻的薄唇,腹腔里塞满了高深莫测的心术,又燃烧着明亮的,令人难以忽视乃至于碰触的灼灼烈焰。但现如今所有的印象都如同轻飘飘的肥皂泡,吹一下,就飞到了天上,啪地消散于阳光之下。

而且,并且,况且——

这饭做得太香了……

凌晨溜出卧室想去厨房偷点夜宵,却被大半夜还站在厅堂里值班的君主论拎回去并加以严肃警告的可怜的我,从月上中天饿到朝阳东升,又因为火种的突变从朝阳东升饿到了日上中天,以至于现在抱着满满一碗蒜蓉培根炒饭,突然有了种落泪的冲动。

多好的人哪。洛伦佐,你是亲生的吗?


【6】

我埋头苦干到第三碗的时候,楼下传来一阵敲门声。洛伦佐他爹的脸色顿时一变,扭头就往屋子里钻。我一手捧着饭碗,一手握着叉子,震惊地看着他三步并做一步冲上床铺,被子一蒙枕头一盖,瞬间化身一只娇小的蚕蛹。

叩门声响了三下,紧接着便是开锁的响动。我不知所措地舔掉了嘴角的米粒,正跟走上楼梯并探出头的人四目相对。

…………

我吸了口气,抬头四十五度忧郁望天,用叉子指指卧室。

来人瞄了卧室里一眼,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冲我比划了一个手势,似乎是让我动静小点——好吧,我承认意大利人的手语比他们的语言体系还要复杂,是阿克夏的火种都无法同形破译的世界级巅峰难度。不过我理不理解已经无所谓了,因为对方没有再把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而是蹑手蹑脚地摸了进去,双手抓住被角,只一下就把伟大的现代政治之父从他的魔仙堡里掀了出来。

“比亚焦!”马基雅维利气急败坏地薅住被子,抄起羊毛枕头暴打不速之客:“出去!这次你说什么都没用了!”

我的叉子掉到了地上。

“圣母玛利亚在上,我绝对不加班,死也不加班!我就是饿死,死外边,从旧宫顶上跳下去,也绝对不加班!”

我默默地捡起叉子。

比亚焦大笑着捉住枕头:“安东说他想*你屁股。”

我手一抖,叉子又掉回了地上。

“你要是再把内辅的活儿都丢给他他就真的要疯了。”

我再次默默地捡起叉子。

“我昨晚整理弗利出使记录整理到公鸡打鸣。”马基雅维利挣扎了一下,最终撒开了枕头,坐在一堆被子里嘟囔着抱怨:“下个月我一定要找索德里尼先生要加班费,就连商行里超生的母猪都有加餐呢。”

比亚焦咳嗽了一声,把枕头放回床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脸上的嬉笑淡了些,清了清嗓子,低声道:“你可能没这个机会了。”

马基雅维利瞪着他,半晌问道:“出差?”

比亚焦点头。

现代政治之父当场钻回被子里:“我不去。反正又是比萨的事吧?我真是信了焦万的邪,下次谁都别想哄我去前线做什么军报官。”

“尼科洛,”比亚焦的声音沉了沉:“不是比萨,比萨昨日……失陷了。”

比萨失陷了。

这个消息有如晴天霹雳,马基雅维利骤然坐起身。他的眼神冷了起来,就好像一层寒霜顷刻间爬满了黑色的湖面。

我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冷战——我见过那样的眼神。就在这里,在一百多年后的冬季,寒夜拂晓之下的佛罗伦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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